“擺攤打氣球”獲刑老太:剛接手2月無人提醒違法

剛結(jié)婚兩個月的王艷玲沒有一點新婚的喜悅：亂亂的頭發(fā)、緊皺的眉頭，起皮的嘴不停地嘆氣“太重了，判的太重了”。

10月12日，王艷玲的母親趙春華及其他8家一同在天津大悲院碼頭擺射擊攤的商販13人，一并被抓到河北區(qū)鴻順里派出所。而后趙春華攤位上的9支槍形物中6支被鑒定為槍支，12月27日，河北區(qū)法院一審以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

王艷玲告訴“北京時間”那種射擊游戲她在老家呼倫貝爾也玩過，“一直當(dāng)它是玩具槍，很多人現(xiàn)在都還在公園門口玩?！彼Q，12月29日母親趙春華在看守所提交了上訴申請。

據(jù)了解，被抓的13人中有8人陸續(xù)被取保候?qū)彛w春華是第一個被判刑的。

每天吹1000個氣球半夜才收攤

8、9月份的天津大悲院碼頭，人來人往。緊鄰的天津地標(biāo)——天津眼摩天輪，幾乎是游客的必到景點。但對于51歲的趙春華來說，這里更像是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晚飯后的幾次遛彎，讓趙春華發(fā)現(xiàn)這里的“打氣球”游戲生意還不錯。適逢一位老漢想要轉(zhuǎn)讓，她便以2000元的價格將三輪車玩具等貨物一并盤下。

在碼頭，像她這樣的射擊攤位一共有9家，而且都挨著，趙春華的攤位在中間，算是最不好的一個。

趙春華的攤位就在最近的兩根燈柱之間

在接過攤位后，她才知道，還要交攤位“管理費”，每月500元。她不知道收錢的人什么來路，但是不交就不能擺攤。不僅如此，擺攤時間只能是晚上9：30以后。

因為每晚都要9:30出攤，所以收攤也比較晚，常常在夜里12點以后。趙春華也養(yǎng)成了晚起的習(xí)慣，每天早上10點起來后，她會去進一些貨物，然后在下午5點，吹足1000個小氣球。等到9點左右，她會登上三輪，耗時20分鐘來到碼頭等待出攤。

“母親都是用嘴吹氣球，她說這樣比較快，吹足1000個得花1個多小時，每次吹完她都會頭暈一陣，緩一會兒才能好?！?王艷玲說。

王艷玲告訴“北京時間，母親每晚這樣擺攤，一個月下來能賺3000元左右。

“剛接過攤位2個多月，母親就被抓了?！边@是王艷玲怎么也想不到的。

三個板子需扎滿小氣球180個左右

母親希望能在看守所過年

10月12日，趙春華被抓了，不是因為自己一直沒辦營業(yè)執(zhí)照，而是因為“玩具槍”?！氨阋抡f一起回去鑒定（槍支）一下，過幾天就把你們放出來，”王艷玲說，也正是因為這句話，當(dāng)時一起被帶走的13位商販沒有一個反抗，“我母親當(dāng)時很平靜”。

   王艷玲告訴“北京時間”，母親被抓半個月以后，13人中有8人陸續(xù)被取保候?qū)?，律師咨詢后告訴她，被鑒定為槍支在5把以下的可取保候?qū)彛赣H剛好6把，“但不是最多的，有一家是七把”王艷玲說。

   張大媽的兒子雖然被鑒定出3把，但也沒能取保候?qū)彛坝星翱啤睆埓髬屨f，出事那天她就在兒子攤位前擺套圈攤，“眼睜睜看著被抓走了”。兒子20出頭，因平常好吃懶做又無一技之長，便幫他盤了一個射擊攤，不成想才擺了一個月就被抓進去了。

王艷玲告訴“北京時間”，自擺攤以來，母親從不曾被警察提醒不能經(jīng)營這種游戲。

“經(jīng)?？梢砸姷綌[攤打氣球的，我們一直覺得這種就是玩具槍。如果知道是槍，母親壓根就不會碰?！?王艷玲反復(fù)強調(diào)。

王艷玲拍攝的曾和母親一起擺攤的其他射擊攤

自母親被抓到12月27日判刑，王艷玲只在10月29日結(jié)婚那天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其余時間一直在法院與派出所之間奔波求情，“我媽只有初中文化，我希望他們能念在她初犯不懂法的份上量刑輕一些”。 

前些日子，趙春華預(yù)料自己可能會兇多吉少，就托律師告訴王艷玲，讓她不要再花錢找人“救她”，并表示現(xiàn)在她最大的希望是能在看守所過年。

“因為獄友都熟悉了，到監(jiān)獄后都是生人”，王艷玲說，判決生效10日后就要去監(jiān)獄，她不想在那過年。12月29日，母親已經(jīng)在看守所提交了上訴申請，結(jié)果怎樣還不知道，“但上訴就能讓她暫時在看守所了，也算完成她一個小心愿吧”。

辭職擺攤或因不想給女兒添麻煩

趙春華說擺攤是因為自由，離家近，但王艷玲知道，媽媽是不想給她添麻煩。

趙春華并不是天津人，3年前她還在老家呼倫貝爾種植木耳，“后來胳膊生病長了骨刺，干不了重活了”，女兒王艷玲說：“一個培養(yǎng)木耳的容器得有幾十斤，生病后干不了了，才想到出來打工”。

趙春華的一個朋友在天津打工，她告訴趙春華天津機會多，建議她過來試試。2013年初，她來到天津，在一家五金廠給人做飯，一個月1800元。王艷玲的工作是旅游顧問，每月的收入只有2000元左右，而且沒有保險。

半年前母女二人搬到河北區(qū)一處破舊的廠區(qū)自建房里，以600元的價格租下兩間不足10平米的小屋，一間住人一間存貨，住人的那間推門進去就是床，因為沒有值錢的東西，母女二人外出都不用鎖門。

趙春華租住的家

今年8月份，趙春華萌生了換工作的想法。王艷玲告訴“北京時間”，她猜測母親辭職擺攤是不想給她添麻煩，“10月份我就要結(jié)婚了，婚后她得自己住，”但按照母親以前的工資計算，自己養(yǎng)活自己，糊口都難。   “她一年下來是2萬塊錢，除去每年要自交1萬塊退休金和7200元房費，剩下的真不夠吃”。王艷玲說，但母親告訴她，擺攤相對自由些，也離家近。

10月29日是王艷玲結(jié)婚的日子，母親被抓后她想推遲婚期，但母親說那樣就一輩子不理她?！盎楹蟮诙煳揖烷_始跑我媽的事了，爸媽離婚后我跟媽媽生活，她現(xiàn)在是我的命根子”。

律師稱是否構(gòu)成犯罪爭議很大

北京理工大學(xué)法學(xué)院徐昕教授，曾代理過福建少年網(wǎng)購仿真槍判無期案，在看到趙春華的遭遇后表示愿意為其提供幫助。

徐教授表示，這個案件是否構(gòu)成犯罪爭議很大。“我看到新聞?wù)f，一審律師為她作最輕辯護，如果是我，我可能會去做無罪辯護，因為這種槍根本不能認定為真正槍支。”

徐教授認為，公安部制定的槍支認定標(biāo)準(zhǔn)非常荒唐，2001年時的標(biāo)準(zhǔn)是所發(fā)射彈丸的槍口比動能大于16焦耳/平方厘米時被認定為槍支，而到了2008年標(biāo)準(zhǔn)變成了1.8焦耳/平方厘米，這個標(biāo)準(zhǔn)下的槍口比動能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所以基于這個標(biāo)準(zhǔn)去認定為犯罪也是不能接受的?！肮膊康臉?biāo)準(zhǔn)并不能去解釋刑法，所以不應(yīng)當(dāng)適用”。

“第二個爭議的問題可能是量刑的問題，假設(shè)被認定為犯罪的話，根據(jù)所謂的鑒定6支為槍支這個結(jié)果，判處三年半其實不算太嚴(yán)。但是它是違反我們的常識常理常情的，所以這樣的判決還是重了。”徐教授說，“我檢索了一些類似案件的判決，基本上是判緩刑，這種情況就應(yīng)該由承辦的法院報經(jīng)最高法院，然后在法定量刑幅度內(nèi)量刑。所以，如果這個案件被認定為犯罪，判緩刑足矣?！保ň庉嫞厚R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