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霍姆林斯基 時刻注視著我……

  來源:中國教育報李鎮(zhèn)西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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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教育經典成就名師,名師與經典彼此印證。雖然大部分經典書籍與我們遠隔數(shù)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歲月的洗禮卻無法沖刷經典蘊藏的智慧與魅力,雖歷久而不衰,散發(fā)著永恒的光輝,為我們今天的行路人照耀著前行的路
蘇霍姆林斯基 時刻注視著我……
                李鎮(zhèn)西在蘇霍姆林斯基墓碑前。作者供圖
      編者的話教育經典成就名師,名師與經典彼此印證。雖然大部分經典書籍與我們遠隔數(shù)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歲月的洗禮卻無法沖刷經典蘊藏的智慧與魅力,雖歷久而不衰,散發(fā)著永恒的光輝,為我們今天的行路人照耀著前行的路。李鎮(zhèn)西老師與遠隔半個世紀的蘇聯(lián)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是如何“相遇”的?蘇霍姆林斯基又是如何引領他在教育教學路上一步步走出困境,走向成功的?我們特約李鎮(zhèn)西老師為我們講述他和蘇霍姆林斯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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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一種很苦悶的心情下“邂逅”蘇霍姆林斯基的——
工作的第一年,我出手打了一個欺負我班孩子的高三學生之后,校長狠狠批評了我一頓,叫我“好好想想”。那幾天,我心里十分難受。
       星期天,我去逛書店。在玻璃書柜中(那時還不興開架售書),我看到了一本薄薄的《要相信孩子》,作者是蘇霍姆林斯基。也許是這個樸素而親切的書名吸引了我,隨便翻了幾頁,我便被里面極其平易而又極其優(yōu)美的文筆所打動。一看定價:0.31元。于是,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本書。
       當天晚飯后,我一口氣讀完這本124頁的小冊子,從傍晚到子夜。這么多年過去了,閱讀過程中有一個細節(jié)至今還清晰地印在我的大腦里——當讀到書中蘇霍姆林斯基的一個觀點時,我激動萬分,情不自禁地從書桌前猛地站了起來,頭頂一下撞到了懸在桌上方的一盞25瓦的白熾燈,燈盞劇烈地搖晃起來,昏黃燈光下所有的影子都在搖晃,整個屋子仿佛在旋轉……暈乎乎的我感到這就是“陶醉”。
       書中那個令我激動的觀點是——
      通向兒童心靈的道路,不是一條只需要教育者及時鏟除雜草(兒童的缺點)的、平坦而潔凈的小道,而是一片肥沃的地,兒童的各種優(yōu)秀品德像幼苗一樣,將在這塊土地上逐漸成長。因此,教育工作者應該成為一個精心的播種者和耕耘者,應該去扶正那些正在成長中的幼苗的脆弱的細根,去愛護每一片急需陽光的綠葉。如果我們能讓兒童的各種優(yōu)點像幼苗分蘗似的迅速分枝,那么,他們身上的缺點就會自然而然地被連根除掉。
      這個觀點在我以后的教育歷程中,不但被我在文章中反復引證,而且還成了我至今堅定不移的教育信念。
      本來我是滿懷郁悶打開蘇霍姆林斯基這本小冊子的,但當我在那個夜晚合上這本書后,我的心中已曙光初露,霞光萬道!
      這本書,沒有一句話是針對我打學生這個錯誤而說的,但全書的靈魂——對孩子的愛和信任,卻不但使我深刻地認識到“打學生”這個錯誤的行為,而且使我第一次開始積極地從人性的角度來審視我的學生和我的教育。正是蘇霍姆林斯基這位20世紀30年代就加入蘇聯(lián)共產黨的老“布爾什維克”告訴我——
      人性,這才是教育的本質所在。
      我以后幾十年關于民主的教育思考和探索都是從這個樸素的觀點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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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我開始如饑似渴地閱讀我所能買到或借到的蘇霍姆林斯基的所有著作。我曾經在三峽旅游的輪船上進入蘇霍姆林斯基的《帕夫雷什中學》,心中激起的感情潮水隨長江的波濤一起翻滾;我曾經坐在醫(yī)院的病房里,一邊守候病中的妻子一邊和蘇霍姆林斯基一起進行《關于人的思考》——夜深人靜的午夜時分,整個宇宙似乎只有我和蘇霍姆林斯基在傾心交談……這種體驗不知有過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讓我感到說不出的愜意:當我打開他的書,一股親切而溫馨的氣息便撲面而來,耳畔似乎響起了一位慈愛長者誠懇的忠告和叮嚀;而當我合上書,思想的晴空萬里無云,我的思維的翅膀會繼續(xù)沿著蘇霍姆林斯基所照亮的航程自由自在地飛翔……
      我不僅自己追隨蘇霍姆林斯基,還“專橫”地向我周圍的年輕同行推薦這位迷人的教育家。我當時擔任樂山一中教工團支部書記,于是,我“以權謀公”地“獨裁”了一回:自作主張地從天津人民出版社郵購了二十來本該社出版的蘇霍姆林斯基名著《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所有團員教師人手一冊!
       自從迷上了蘇霍姆林斯基,我感覺他時刻都注視著我,目光親切溫柔,隨時都在鼓勵著我。
       剛工作那幾年,我經常和學生一起玩兒:在河邊摔跤,在草坪斗雞,在山坡野炊……結果被一位副主任提醒:“你畢竟是老師,要注意形象。”我聽不進去,反而“變本加厲”——在一個暑假,我竟然帶著學生下重慶、去云南、赴貴州……漸漸地,我不但聽到了領導的批評:“帶著學生游山玩水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老師,對學生完全不負責任!”還聽到了一些老教師的譏諷:“他在顯示自己愛學生?。 ?br />       可以想象,當時我多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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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我讀到了蘇霍姆林斯基《帕夫雷什中學》中,作者對自己帶著學生去探險的一段描述——
       少年們夏天想進行“水上旅行”——想乘船經過水庫駛入大河,然后登上某個“無人煙”的島子……我只是現(xiàn)在才意識到,正是我自己使他們產生了這個想法;而當時我覺得,他們產生這個念頭跟我給他們講故事無關??墒俏覀儧]有船,于是我從新學年一開始就攢錢,到了春天,我就從漁民那里買來了兩條船,家長們又買了一條船,于是我們的小船隊便出航了??赡苡腥藭?作者想借這些事例來炫耀自己特別關心孩子。不對,買船是出于我想給孩子們帶來快樂,而孩子們的快樂,對于我就是最大的幸福。
       當年這段話帶給我的心靈沖擊,我現(xiàn)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近40年后的今天,重讀這段話,我心中依然激動不已。
      這種“沖擊”與“激動”應該是一種強烈的共鳴。簡單地說,我感到我的心一下被蘇霍姆林斯基照亮了:“可能有人會想,作者想借這些事例來炫耀自己特別關心孩子。不對……孩子們的快樂,對于我就是最大的幸福。”
      這說的不就是我嗎?我仿佛聽到蘇霍姆林斯基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子,別怕,你沒錯,一點兒都沒錯!”同時,我感到我也把蘇霍姆林斯基這段話照亮了,我以一名中國青年教師的名義,用自己的案例為蘇霍姆林斯基這段話加了一條中國式的注釋,增強了這段話的真理性。
      所以我后來說,真正的閱讀應該是作者和讀者的“互相照亮”。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正是那次和蘇霍姆林斯基的“互相照亮”,我有底氣一直和學生保持著幾十年的“摸爬滾打”,直到退休。
      正是蘇霍姆林斯基對我的鼓勵,從我參加工作之日到我女兒出生,連續(xù)5年的寒暑假,我都安排一次與學生的旅游:我曾與學生站在黃果樹瀑布下面,讓飛花濺玉的瀑水把我們渾身澆透;我曾與學生穿著鐵釘鞋,冒著風雪手挽手登上冰雪世界峨眉之巔;我曾與學生在風雨中經過8個小時的攀登,饑寒交迫地進入瓦屋山原始森林……每一次,我和學生都油然而生風雨同舟、相依為命之情,同時又感到無限幸福。這種幸福不只是我賜予學生的,也不單是學生奉獻給我的,它是我們共同創(chuàng)造、平等分享的?;蛘呷缣K霍姆林斯基所說:“孩子們的快樂,對于我就是最大的幸福?!?br />                      4
      我從《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中了解到,他把“難教兒童”(即我們常說的“學困生”)當作科研對象來研究,長期跟蹤記錄。他先后為3700名左右的學生做了觀察記錄;他能指名道姓地說出25年中178名“最難教育的”學生的曲折的成長過程,其中107名“智力發(fā)展極端遲緩”的學生,被培養(yǎng)成了“完全合格的有教養(yǎng)的人”,其中13名還受到了高等教育。
      讀到這些文字,我感到是蘇霍姆林斯基給了我對學生愛的力量和智慧的源泉。把難題當課題,這是蘇霍姆林斯基給我最重要的啟發(fā)之一。當時我就有一種沖動,如果我也有一批這樣的“科研對象”多好!
      1995年,機會來了。當時我剛剛送走高95屆一班,因為這個班高考取得了出人意料的輝煌成績,所以我也就被許多人認為是抓“應試”還“有兩下子”。學校為了留住“優(yōu)質生源”,安排我教初一“實驗班”——其實就是由全年級成績最拔尖的學生組成的“重點班”,然后將這個“重點班”一帶六年,送到高三。但我覺得這不是真正的實驗,于是我向學校提出:能否在同一次分班考試中,將最差的學生編一個真正的“實驗班”,以集中精力“因材施教”,探索教育學困生的規(guī)律?最終學校采納了我的建議:組建了一個集中全年級學困生的“實驗班”。那幾年,我一個人同時擔任兩個分別由學優(yōu)生和學困生組建的“實驗班”的語文教師、班主任,學生總數(shù)131人。
      帶這兩個班的酸甜苦辣一言難盡,僅舉一例:為了讓每一個孩子享受成功,我和我的科任老師每次上課要備四套教案,布置四套作業(yè),每次考試要命制四套考題……而我?guī)缀趺總€周末都要帶著由孩子們評選出來的“本周進步最大的同學”一起去公園玩兒。每天晚上,我都要記錄當天的教育行為和感悟。其中,我對讓人特別頭疼的十來個頑童單獨跟蹤記錄,寫下他們每一步的成長。
      3年后,和他們“斗智斗勇”的故事,成了我《愛心與教育》《走進心靈》中最吸引讀者的精彩篇章。25年后,這幾十個曾讓我頭疼更讓我心疼的頑童長大了,成了公務員、軍人、教師、醫(yī)生、足球教練、搖滾歌手、鋼琴師、企業(yè)老總……他們又成了我的新著《教育的100種可能》中的主人公。
     是蘇霍姆林斯基一直告訴我:“要相信孩子!”是的,眼前的孩子,無論他成績好壞,也無論他表現(xiàn)優(yōu)劣,他的未來都有100種可能。
      40年來,蘇霍姆林斯基每時每刻都注視著我,而我對這位不朽的教育家始終一往情深。我學習他對學生的摯愛,學習他對教育的執(zhí)著,包括學習他堅持不懈地記錄自己的教育實踐與思考。后來我在寫有關教育論文或著作時,我的行文風格也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蘇霍姆林斯基味兒”——夾敘夾議,樸素自然,將自己的教育思考融匯于一個個教育故事之中;甚至我的第一本專著《給中學生的一百封信》,在體例和書名上都是模仿蘇霍姆林斯基的《給教師的一百條建議》,更不用說我的《愛心與教育》《李鎮(zhèn)西校長手記》《教育的100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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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讀第一本蘇霍姆林斯基的著作開始,我就不止一次癡癡地想:如果蘇霍姆林斯基還健在,哪怕跨越千山萬水,我也要去見一見我崇敬的教育導師和他的帕夫雷什中學!
      十多年后,這愿望部分地實現(xiàn)了。1998年,我應邀去北京出席“紀念蘇霍姆林斯基八十誕辰學術大會”時,見到了蘇霍姆林斯基的女兒——烏克蘭教育科學院院士奧莉佳·蘇霍姆林斯卡婭,從此成了朋友。2008年秋天和2018年秋天,我分別應邀赴烏克蘭和俄羅斯,參加紀念蘇霍姆林斯基九十周年誕辰和一百周年誕辰活動,并發(fā)表演說。
      2019年10月,我第二次來到烏克蘭帕夫雷什中學。一走進校園,看到潔白的蘇霍姆林斯基雕像,我感到教育家正向我走來。
      在蘇霍姆林斯基的辦公室和書房,我戴上了他生前戴過的眼鏡,雖然有些模糊,但我感覺自己的眼前卻一片明亮,因為我正用蘇霍姆林斯基的眼睛打量世界。
      在帕夫雷什中學附近,我看到了蘇霍姆林斯基當年帶著孩子們劃船遠行的那條大河。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條第聶伯河的支流依然遼闊,藍色的水面在陽光下泛著金光。想到半個世紀以前,一位意氣風發(fā)的中年校長和一群天真活潑的孩子,就是從這里出航去遠方,我不禁心潮起伏。
      我第二次來到蘇霍姆林斯基的墓地,在墓碑前肅立,默哀,鞠躬。
      我代表我們這一行中國教育者致辭——
      “今天,我們16位中國教育者,來到偉大的蘇霍姆林斯基墓前,向這位不朽的教育家表達我們永遠的敬意。蘇霍姆林斯基生前不會想到,他的教育思想將傳到中國,并影響中國無數(shù)的教育者。這是蘇霍姆林斯基的光榮,也是中國的榮幸!我相信,這份光榮和榮幸,將繼續(xù)延續(xù)下去。蘇霍姆林斯基的思想將永遠引領著激勵著中國千千萬萬教師的成長!”
      離開墓地時,我回頭望去,原野之上,藍天之下,蘇霍姆林斯基的雕像頂天立地,他那深邃的眼睛,正注視著我……(作者李鎮(zhèn)西系新教育研究院院長)
                               編輯:紅研
蘇霍姆林斯基 時刻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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